2025年12月10日,NTSB(国家运输安全委员会)主席珍妮弗·霍曼迪(Jennifer Homendy)用“可耻(Shameful)”一词猛烈抨击NDAA(国防授权法案),这是一次罕见的、跨越行政边界的体制性宣战。
在系统工程的哲学高度,这并非简单的规则之争,而是“高可靠性组织理论”与军队主权逻辑的剧烈碰撞。霍曼迪的愤怒,代表了基于数据理性的民航安全体系,对五角大楼那种基于“特权与保密”的旧世界逻辑的生理性排斥。在华盛顿特区这个全球最拥挤、最敏感的空域,军队试图通过立法保留“隐身特权”,本质上是在人为制造信息不对称的熵增。
非合作目标的致命黑箱
为什么五角大楼要极力反对ADS-B(广播式自动相关监视)? 表面理由是OPSEC(作战安全)——军队需要“像打仗一样训练”,这意味着要在关闭应答机的情况下飞行,以免暴露位置。
但在“正常事故理论”的视角下,这是一种病态的紧耦合缺陷:
血的教训: 2025年1月的PSA航空与“黑鹰”直升机相撞事故(67人遇难),已经证明了在繁忙空域中存在“非合作目标”是何等致命。那架没有广播位置的黑鹰,对于PSA的飞行员来说,就是一枚隐形的巡航导弹。
技术倒退: ADS-B是现代空管的“神经末梢”。NDAA试图回滚这一规则,实际上是在要求民航客机在21世纪的数字化空域中,倒退回二战时期的“目视搜索与避让”法则。这不仅是技术上的无知,更是对概率论的蔑视。
主权豁免的隐形成本
运用“利益穿透”法则,我们看到的是立法博弈背后的成本算计:
五角大楼(主权者): 装备ADS-B不仅意味着要花钱改装成千上万架老旧直升机,更意味着要向FAA(联邦航空局)让渡“指挥控制权”。对于习惯了自我监管的军队来说,接受民用标准的监控是一种权力的贬值。他们在NDAA中植入“后门”条款,是为了维护这种“主权豁免”的廉价便利。
民航业与保险商(受害者): 泰德·克鲁兹(Ted Cruz)和参议院商业委员会的介入,并非仅出于良知,而是因为系统性风险已经高到无法承保。如果华盛顿上空的军机继续“静默飞行”,每一次起降都是在玩俄罗斯轮盘赌。
立法拉锯: “Rotor Act”(旋翼机法案)试图封堵漏洞,而NDAA试图将其合法化。这是一场关于“谁拥有空域真理”的争夺——是基于透明数据的FAA,还是基于保密特权的五角大楼?
未来预判与启示:混合空域的灰犀牛
NTSB的愤怒可能无法阻止NDAA的通过,因为国家安全的叙事往往压倒公共安全。但这种胜利是短视的。
未来,我们可能会看到一种防御性的空域隔离——民航系统会将所有未广播ADS-B信号的目标视为“潜在敌对目标”而自动触发规避,这将导致DC空域的效率雪崩式下降。
这一事件给全球空域管理者敲响了警钟:低空经济与军事活动的融合,不能建立在“特权”之上。在无人机和eVTOL即将填满天空的时代,任何一个“数字黑洞”(不广播位置的飞行器)都将成为引发系统崩溃的蝴蝶翅膀。安全,必须建立在绝对的透明度之上,没有任何制服可以享有物理定律的豁免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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